第8章 横店浮光（一）(1/2)
清晨五点，横店的天空还未完全苏醒，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煤灰味，仿佛在为这个逐梦之地蒙上一层隐晦的纱幕。姜雨薇在拥挤的人群中，艰难地挤上那辆褪色的蓝色大巴。车内弥漫着汗酸味，混合着前排女孩补妆时散发出的YSL圆管口红的草莓香气，形成一种怪异又窒息的气味。
她局促地坐下，膝盖上摊着《明清宫苑群演守则》，眼睛却下意识地扫向周围。大巴里的人们各自怀揣着心事，有人在低声交谈，有人则闭目养神，仿佛都在积蓄着力量，准备迎接未知的一天。这时，斜对角的中年女人冷不丁地踢了踢她，那声音打破了她的思绪。
“新来的？”中年女人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，“古装组要交五百押金，现代戏领队抽三成。”姜雨薇这才注意到女人脖颈处那圈暗红的勒痕，像一条褪色的项圈，似乎在诉说着她不为人知的故事。
姜雨薇下意识地攥紧帆布包里的蓝血珍珠耳钉，那是司瑶给她的“护身符”。指尖触碰到耳钉的那一刻，程野那粗暴的双手掐青她腕骨的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，疼痛仿佛再次袭来。
《深宫计》的试镜现场，灯光有些刺眼，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。姜雨薇站在那里，心中忐忑不安，她的台词只有简单的两句：“娘娘，药煎好了。”当她开口说出台词的那一刻，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。
副导演的镜头在她身上缓缓停留，足足十秒。这十秒，对姜雨薇来说，却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。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胸腔里剧烈跳动，每一下都像是在撞击着她脆弱的神经。
监控回放画面中，姜雨薇饰演青衣跪拜时，脖颈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，恰似一弯新月。制片人盯着屏幕，瞳孔猛地一缩，二十年前那位影后在颁奖礼上的画面，与眼前的场景重叠起来。这本该是被伯乐赏识的高光时刻，可就在这时，场务像个幽灵般凑了过来，手里攥着房卡。
“晚上九点，贵宾楼 301。” 场务一边低声说着，一边把房卡往姜雨薇手里塞，那根油腻腻的手指，故意在她耳垂上蹭了一下。姜雨薇浑身打了个哆嗦，像被毒蛇咬了一口。她盯着房卡上烫金的龙纹，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京北市翡翠宫顶层包厢里，龙三爷点雪茄时的场景。龙三爷斜靠在真皮沙发上，吐出的烟圈仿佛能将整个世界都笼罩起来，那副高高在上、不可一世的模样，让她感到一阵恶心。
姜雨薇的内心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打架，一边是对演艺事业炽热的渴望，像一把火在燃烧；另一边是对这种潜规则深深的厌恶，如同吞了一只苍蝇般难受。她银牙一咬，“啪” 的一声，把房卡狠狠扔进垃圾桶，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些肮脏的念头一并碾碎。
然而，到了午夜，整个世界仿佛被一块巨大的黑布笼罩，万籁俱寂。突然，洗手间传来一阵剧烈的呕吐声，打破了这份宁静。姜雨薇从床上坐起来，紧紧攥着被角，听着同屋女孩痛苦的声音，一颗心沉了下去，她知道，这个圈子的黑暗，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深。
“张导说我的腰不够软……”女孩的声音带着哭腔，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。姜雨薇躺在床上，望着天花板，泪水无声地滑落。她想起自己曾经的梦想，是那么的纯粹，可如今，这一切都变得如此复杂。
连续吃了半个月的剧组盒饭，姜雨薇已经习惯了这种简单甚至有些单调的生活。在群演堆里，她学会了蹲着扒饭，在这短暂的休息时间里，寻找片刻的宁静。
正午时分，摄影棚里弥漫着闷热与嘈杂。姜雨薇像往常一样，打开那份简陋的盒饭。当她扒开表面蔫巴巴的青菜时，一抹刺目的金色突然映入眼帘 —— 青菜底下，竟压着一片金箔纸。
她的手瞬间僵住，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。犹豫片刻后，她颤抖着拿起金箔纸，只见背面用口红歪歪扭扭地写着：“明晚八点秦王宫侧门”。看到这行字的刹那，姜雨薇的脑袋 “嗡” 的一声，往昔的画面如潮水般疯狂涌来。曾经，父亲的工厂如日中天，为了打通关系，往环保局送的茅台里，就塞过这种金叶。那时，家里豪车代步，出入高档场所，而如今，却早已物是人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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